刚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浓浓的土气,辣的人们连呼吸都变成煎熬。
但对于身处办公室的人来说,他们的煎熬更多是来自于工作上的压力,这种压力也许是工作量太多而自己偷了懒,也许是因为一场雨而上班迟到,也许是因为一个喜欢大呼小叫的小组助理。
“何!向!卓!”
充满干燥的冷气的办公室里,一个女声响起骤然,一字一顿的声音中充斥着不满。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黑白色白领制服的咖啡色短发女人,她气冲冲地迈着快速的步伐向角落里的一个带着耳机的男人走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咔咔咔的声响,引来办公室里同事们的侧目。
女人快步走到一个戴着耳机的男人的身后,只见那男人此时专注的盯着电脑屏幕,手里还拿着一支电子笔在一块数绘版上划来划去,屏幕上是正在绘画中的漫画格。
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女人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不满,然后用手指抬了抬自己的黑色细框眼镜,压低自己的音量温声细语着道:“何向卓,我叫你这么多声你好歹应我一下吧。”
那被唤作何向卓的男人闻言依然不为所动,就好像压根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样。女人见状,额头上的青筋微微凸起。看得出来她现在已经在忍无可忍的边缘,相信此刻如果给她一把刀,她会毫不犹豫的往这个男人身上砍去。
在等待了三分之一秒之后,她终于忍无可忍的一把扯下何向卓的耳机。
何向卓被的耳机猛地被摘,吓了一跳,愕然回头时,只见一个模样俊俏的女人正面对着自己,嘴里有些哆嗦的问道:“呃,你,你要干嘛?”
那女人见何向卓终于肯搭理自己,心中的愤怒使她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沉,她睁着愤怒的眼睛,嘴上却挂着平和的微笑,这种高反差的感觉让人毛骨悚然,她用温柔的声音问道:“何先生!请问歌好听吗?!”
何向卓看着这莫名恐怖的表情,悻悻的强咽了一口口水,问:“小玲,你怎么了?”
“怎么了啊?呵呵,我也想问怎么了。”被唤作小玲的女人举起手机摆在何向卓的面前:“你以为假装听不见就可以强行拖稿吗?”
“呃,小玲,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把声音开太大了才没有听见你的声音。你冷静一点.......”
“是吗?”小玲脸上的愤怒与委屈越来越压抑不住,咬着牙道:“如果我刚才叫的不是你的名字,而是说下班,估计你耳朵比会比兔子还灵敏吧?”
“不不不,怎么会呢?我可是很认真的在赶稿啊,你给我点时间。”
“时间?你要多少时间?”
“呃,大概,两三天的时间吧........”
“两三天?!我给你两三年好不好?你看过时间没有,星期四了,明天就要是漫画更新的时间了,你以为我特地把你叫来公司画是为什么?你居然还有心思听歌,快点画啦!”
何向卓被小玲这样有点撒娇意味的训斥着,只是一脸尴尬,然后又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大家的都把目光投向这边,都是同情与看热闹的目光,何向卓咽了一口口水。有些不敢看小玲的眼睛,嘟囔着嘴说:“听着歌我才能画的更好嘛......而且就算不听歌也画不快啊.......还有五十多个镜头没画呢.......”(镜头:漫画的基本单位,通常一页里有5到9个镜头,有些需要交代大全景的则会用到两页来容纳一个镜头。)
“还有五十多个镜头.......我的天,你这一个星期都干嘛去了?分镜画完了吗,不要告诉我你这五十个镜头连分镜都还没画好。”
“呃,画是画好了........”
“那就快点画啊,不用画那么细了,赶上更新最重要啊。”
“抱歉,我是有原则的男人,怎么可能草草了事?”
“这种时候就别耍帅了!”小玲委屈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抓起何向卓的肩膀就疯狂摇动起来,“你快点画啊,快点画,你这一话很重要,不能拖啦。你上一话已经拖过一次了,不能再拖了。你再拖,我这个月的奖金就被扣光啦啊啊啊啊啊.........”
“呃,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别摇了,我,的,头都、要、晕、了~”
“五十个镜头啊,今天根本画不完吧?(小玲绝望中)你为什么这么懒啊?天啊,为什么你这么懒的人偏偏人气又那么高啊?”小玲抱怨着。
“长得帅怪我咯......”
“帅、个、屁.....”小玲还是绝望的摇着何向卓的手臂,看热闹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媳妇像老公索要包包什么的呢。
何向卓也被摇的有些不耐烦,一边劝他赶稿,一边又来妨碍他赶稿。女人真是一种无法理解又麻烦到无可救药的生物。
何向卓反手抓住小玲的手臂,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然而中间并没有粉红色的闪电滋啦滋啦的响。何向卓头疼道:“我说你啊,就别来闹我了,我今晚加班就是了。”
小玲被这突然的一出搞得一愣,完全没有想到何向卓居然会主动要求加班。看着何向卓还算清秀的脸庞,心跳居然猛然加速。难道......自己对主动要求加班的男人完全没有抵抗力吗!小玲这样想着。
何向卓不知道小玲心里在想什么,他心里只知道,自己今天不到深夜怕是走不了了。不过也罢,毕竟是自己偷懒了这么多天,也怨不得什么。
重新戴上耳机,何向卓继续回到音乐与线条的世界中去。
小玲看着何向卓的侧脸,被电脑屏幕的光映照得发亮的脸,此时看起来却是意外的帅气。虽然两人认识也有好几个月了,以前他每次他都会拖上一两天再交稿,有时候就算早就画好了,却还是会推迟交稿,这样一个懒惰成性的家伙。原来也是有认真的时候。
因为何向卓,小玲每个月的奖金都会有所折扣,但也因为何向卓的存在,他出稿的质量与读者的回应度,让小玲就算每个月都被扣奖金,却也损失不多。长此以往,小玲对何向卓也有种莫名的信任,至少他不是一个会突然断稿的人。不像有些漫画家,感冒一下,出点小事都要请假缺稿。
不过五十个镜头要今天之内画完,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一边当助理一边兼职当插画师的她,知道画画需要花大量的时间,虽然漫画不用画的跟插画一样精致,但一天五十个镜头难度还是不小的。
小玲再看一眼认真画画的何向卓,决定还是相信他,毕竟现在这情况,除了相信他,也没别的办法了。
想到这里,小玲又不由叹了一口气。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过去。
小玲也因为工作的原因要去那些在家工作的漫画家的家里收集手稿了。
办公室里的人们都埋头画着他们自己的画,有用数绘版的,或者用数绘屛的,也有坚持用纸画画的,大家怀着不同的信仰与绘画方式,描绘着那个虚幻的世界,有喜欢魔法与剑的,也有喜欢小家碧玉,清闲家常的。
但无论他们画了什么,他们汇聚于此的原因只有一个........为了明天的漫画更新。
。。。。
深夜十一点半。
何向卓龇牙咧嘴的死死盯着电脑屏幕,桌子上都是一瓶瓶喝空了的罐装黑咖啡。
举着浓重的黑眼圈,当时钟的指针咔嚓一声定格在十一点六正中间的时候,何向卓的嘴角也是终于浮现了点笑意,“终于......给老子画完了。什么一天50cut,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嘴上说着逞强的话,但从眼眶深处蔓延到眼睛里的血丝却很诚实。
“啊咧?”何向卓像癫狂一样笑了一阵子之后,看了一下四周,猛然发现办公室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都下班了吗?
一看时间,都已经十一点半了,自己从早上到现在好像就喝了咖啡,连饭都没吃。正这样想着,肚子这才反应过来该有点动作了,于是象征性的叫了一下。
何向卓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带着疲倦的身体,保存了最后一张画,然后掏出手机给一个备注为玲的女孩子发去一条信息:“搞定了,稿子我放在电脑的XX文件夹里咯。接下来就拜托你了,我先下班去了。”
发完,何向卓把自己的手绘板装到袋子里,收拾完台面走出了办公室。与守夜的保安道别之后,何向卓在外面随便找了一家夜间大排档便坐了下来。
对于一些人来说,晚上十二点是睡觉的时间,但对于更多人来说,十二点,只是一个开始。
晚上的大排档异常热闹,何向卓才刚坐下不久,一堆学生也纷纷在隔壁桌坐下,想到今天是51劳动节,学生都有放假,也难怪他们通宵来吃东西了,但一想到明明今天是五一,自己却要加班,想想心里都不平衡。
就这样坐了十几分钟,刚刚点的两份炒米粉才娓娓到来,何向卓此时已经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不由分说,拆了一次性筷子就开吃。只不过在外人眼里,一个穿着西装革履,还总是戴着耳机的男人在这种地方吃炒米粉,还狼吞虎咽的样子,多多少少有点违和感,也引来不少学生的侧目。
正吃得兴起时,一个身穿白色睡衣的女生在自己的面前停了下来。只见她手里还拎着两瓶啤酒,问都不问就在自己的对面坐了下来。“哐当”一声,啤酒瓶被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木质的廉价桌子一阵颤动。
何向卓一见面前的这个女生,顿时一脸愕然,这个女生.........
不是今天早上撞到的那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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